被朝中大员惦念的千里之外,陕甘地界,风雪依旧肆虐,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元湛身披三重夹袄,可那凛冽的寒风依旧能穿透层层衣物,让他感到阵阵寒意。他腰间悬着的庚金原石剑坯,在风雪中泛着青灰色的幽光,剑身上那些未成形的刺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风中隐隐作响,发出低沉的呼啸。他脚下踩着冻得硬邦邦的尸傀残骸,随着他的走动,“嘎吱嘎吱”作响。只见十多个黑影在雪地上瞬间炸成碎冰,冰碴四溅,露出底下蜷缩着的冤魂。这些冤魂都是在战乱中惨遭屠戮的百姓,他们的魂魄被冻得发紫,即便如此,手中却仍紧紧攥着那破旧的讨饭破碗,似乎还在诉说着生前的苦难。
“尘归尘,土归土……”元湛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庄重,他手中捏着半片残破的引魂幡,幡面上用朱砂绘制的无常鬼面已在连日消耗和风雪的侵蚀下变得斑驳不堪。“跟我来。”他轻声说道,试图引领这些冤魂前往该去的地方。然而,话音刚落,他胸口突然一阵滚烫,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原来是贴肉藏着的大妖心头皮黄符燃起了火光。那符纸在狂风大雪中熊熊燃烧,却神奇地不被风雪熄灭,也不卷曲融化,只在虚空中缓缓显露出一行行血色小字:汝阳王遇伏,秘密入京,江南铁路受阻,洋人与世家联合。
元湛见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殷红的血珠滴落下来,滴在庚金剑坯上,瞬间激起一连串耀眼的火星。他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望向东南方,在那呼啸的风雪中,隐隐有火车的汽笛声穿透而来——那是廊坊车站的方向,仿佛在向他传递着某种未知的信息。
廊坊车站的月台,蒸汽火车喷涌出的白雾与纷飞的雪粒子相互交织,弥漫在整个站台,将一切都染成了混沌不清的一片。
身着月白缎面斗篷的白灵儿,身姿轻盈地刚跳下火车踏板,斗篷的下摆轻轻扫过墙角那结冰的布帘。
微光透过遮雪的高棚,洒在微微露出的白皙脖颈,些许温凉让她下意识地,指尖轻轻拂过胸口,那里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鬼面刻纹,此刻正泛起淡淡的微光,那是她与元湛心神相连的特殊印记。
“造圣计划启动。”她默念着手中缠绕黄符手串上渗出的血字,声音低沉而坚定,随后转身,快步走入青砖墙巷。她斗篷领口绣着的银线招魂幡纹样,在街角昏黄的路灯下若隐若现,忽明忽暗,仿佛也在呼应着这神秘而紧张的氛围。
路过一家西洋钟表行时,橱窗里的鎏金座钟恰好敲响了三声,那清脆的钟声在寂静的街巷中回荡。听到钟声,她忽然顿住脚步,动作敏捷地指尖在砖墙上连点七下,每一下都精准而有力。
紧接着,墙缝里缓缓渗出丝丝阴气,阴气不断凝聚,逐渐幻化成一只纸鹤的模样。纸鹤轻轻展开翅膀,露出内侧用朱砂书写的“博德重伤”四字。白灵儿的睫毛上凝着晶莹的雪珠,宛如清晨的露珠,她看到这四个字,却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与调侃。月白斗篷在她转身时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露出内衬的玄色符纹,那是用七十二具大妖骸骨磨粉精心绘制而成的护心咒,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王爷啊王爷……”她一边轻声呢喃,一边用指尖轻轻抚过手腕上的银铃,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与远处火车的轰鸣交织在一起,“您可是连圣墓碎片都吞了,这会儿还装什么伤?”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是黑虎旗汉子在疾驰。
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军机处的青砖房内,李英正对着铜镜,仔细地调整着单眼花翎的角度,力求展现出最完美的姿态。他袖中的汇丰银行本票,此刻正硌着他的胳膊,让他心里既紧张又兴奋。窗外,送密折的八百里加急快马在雪地上疾驰而过,马蹄踏碎积雪,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在这马蹄声中,乾元的国运仿佛也如同炉中的松墨,在风雪的裹挟下,渐渐煨出一股苦涩而又带着未知的焦香,未来的命运究竟如何,无人知晓,一切都笼罩在这茫茫的风雪与无尽的迷雾之中。
“王爷啊,王爷杂家知道你对乾元的忠心,可忠心不能当饭吃不是,杂家这些年是攒了不少银子,可那都是给老佛爷攒的,老佛爷的园子不得又大又豪华吗,小皇帝的行宫不也得修嘛,您老人家的军马不也需要银子吗,杂家就是过路财神……”
铜镜之下是一口散发凉气的楠木箱子,里面装的也是好东西,可惜和汇丰银行的本票一比,就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空无一人的大屋内,李英念叨着一桩桩一件件,每说一句话,他的袖口就紧一些,这银票说到最后竟拿的心安理得。
一箱宝贝进了李英的门槛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王爷啊,王爷您老人家还是安心养伤吧,陕甘地界的糟心事还是给江南那些老梆子去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