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见那卧兔儿,洁白如雪,拿在手里极轻极软的一团,毛茸茸的触手生温。
春韭替她戴在额间,一团柔软的暖意便覆了上来,比她之前戴过的那些狐皮裘皮做的卧兔儿都要暖和,倒有些像先前穆宁曾让她戴过的那顶海龙皮的帽子。
那箱子里还有一件带着兜帽大红羽纱面的鹤氅,内里的皮毛亦是色如白雪,和这顶卧兔儿似是用一种皮子做的,只不知这是什么皮子,竟这般轻软保暖,穿在身上就像是被阳光包裹着一般。
当温岚陪着端柔公主走出玉芙宫,顶风冒雪行走在花园小径上时,竟是半点也不觉寒冷,快走到梅园时,还觉得有些热。
她们一行人,刚在香雪亭里坐定,便见两个头戴雪帽,身披裘衣的女子并肩走了过来。
佟锦宁今日穿了身月白色衣裙,外罩着件莲青斗纹哆罗呢的鹤氅,走在她边上的女子,果绿色的袄裙外穿了件大红猩猩毡锦上添花斗篷,瞧着极是亮眼。
那女子朝她们走过来,人还在亭外,声音已极响亮的传了过来。
“哟,今儿个可真真是可巧儿。我刚在园子里遇见锦宁姐姐,转眼就又遇到了公主殿下和诸位妹妹,殿下吉祥,德馨给殿下请安了。”
佟锦宁也走过来朝端柔公主福了一礼,貌似不经意地扫了温岚一眼。
温岚却没留意到她这个有些隐蔽的小眼神,她正想起前世的一桩日常来。
前世也有这么一场大雪,端柔公主也带了她们这些伴读到梅园中饮酒作乐,也恰好遇到了佟锦宁和钮德馨。
这钮德馨是康弘帝生母钮贵妃的娘家侄女,钮贵妃在选秀这个节骨眼儿上,特意把钮德馨接到她宫里住着,其用意不言自明。
钮德馨也极力为能嫁给康弘,成为四皇子妃而努力。其具体表现就是,除了打着钮贵妃的旗号,借着送汤送水送衣物的名号,动不动就往康弘身边凑外,在和她们这些公主伴读日常相处中,总是暗中较着劲儿,想要压下她们一头,尤其是想压佟锦宁一头。
果然,这钮德馨如前世一样,说要陪着端柔公主一起赏花赏雪,好生热闹一下,拽着佟锦宁一道坐了下来,没等闲聊上几句,便提议道:“咱们总是坐在这里说话,也没个有趣的玩意儿,怕是会让公主殿下觉得无聊。不如,命人去取来几双冰划子,咱们做冰嬉之戏如何?”
这香雪亭外便有个浅浅的小湖,每到冬日便会结水成冰。因康国皇室中人极喜爱观赏冰嬉,宫中不少宫女太监都会到这里来练习冰嬉之技,以求能在宫中的贵人面前献艺,得些赏赐提拔。
端柔公主往日里看惯了宫女太监表演冰嬉,却还从没见过这些世家贵女们滑冰给她看,便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既然是德馨你提出来的,那就你第一个来。”
钮德馨自是早有准备,她满面笑意地脱下那红色猩猩毡的鹤氅,还有果绿色的长袄,露出里头火红织金的一袭纱衣来,还找来两个琵琶伎人,给她奏起了绮丽的乐曲。
不得不说,那一袭红衣给钮德馨增色不少,让在冰面上旋转的她如一团烈火般绽放在这天地之间,连边上的红梅都失了颜色。
看得温岺又嫉又恨,小声嘟囔了一句,“在宫里竟这般招摇,怎么不上天呢!”
温岚听见了,微微一笑,前世钮德馨在这贵女间的冰嬉竞技中大获全胜,独领风骚,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的精彩表演,非但没能落到康弘眼中,让他心生惊艳,反倒引得佟皇后对她极为不喜,康正帝虽不爱皇后,却对正妻极为敬重,见佟皇后觉得钮德馨轻狂,便将她随意指给了一位郡王世子,断了她的四皇子妃梦。
后来,温岚在接见命妇时,也曾再见过钮德馨几面,和那些嫁为人妇的女子一样,她眼中再不见未嫁时那种天真的轻狂,而是眉目温顺,如泥塑木偶一般,让温岚心中叹惋不已,撇开别的不论,她是极喜欢那个在冰上旋转起舞如同一团火般的少女的,觉得她鲜活极了。
但是现在,再看着钮德馨在冰上起舞,温岚却不像前世那样,觉得又是震撼,又是欢喜,或许是因为这一世的她,已然活出了自己,再不像前世那样在礼教的规训下,一味压抑着自己的性子。
钮德馨滑完了后,穿上氅衣,坐在那里笑看其他贵妃轮番上场滑冰,见她们皆不如自己滑的好,更是得意,扫了一眼没滑的几人道:“锦宁姐姐,还有温家两位姑娘,可就剩你们三位还不曾下场溜冰,让我们开眼了。”
“你们三位,谁先来啊?”
这话虽是同时问了三个人,可钮德馨的目光却只盯在温岚身上。
方才她遥遥看见端柔公主领着一群人走过来,一眼就瞧见穿着红色鹤氅的温岚,觉得眼前一亮,等到走近了一瞧,顿时心中又羡又嫉,恼恨这世上竟还有这等眉目如画,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儿,偏偏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儿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