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搀扶着老佛爷从正门离开,殿内自有皇亲国戚、礼部官员上前接待。日不落和自由灯塔的使臣起身作势要送,眼中的笑意更浓,那笑容中藏着算计与轻蔑。
“您说这头肥猪能撑到圣诞节吗?”罗宾斯把玩着偷藏的象牙筷,筷头雕刻的黄河鲤鱼正被他用牛排刀剜去眼睛,动作残忍而随意。莫德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烤乳猪,刀刃精准避开猪皮上的“福”字,仿佛在精心谋划着什么:“女皇更关心长江航运权,听说诺曼人在泉州府造的兵舰...”
“不过如此美丽的宫殿要是送与女王陛下,终究是不错的,这么伟大的宫殿只有女皇才能拥有。”罗宾斯点头同意着拥有日不落东印度公司董事和伯爵双重头衔的莫德,眼中满是贪婪与野心:“是啊,这么美丽的宫殿是应该由匹配它的人享有。”
“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女皇发来旨意,基本同意贵国的方案,就是我们需要一个借口,一个非常符合我们价值观的借口。”
“毕竟诺曼的疯子正在宣扬战火。”
罗宾斯的眼光透过宫廷,穿过淮河,似是已经看到了远方的阴谋:“听说江南的大东亚商会和诺曼联系密切,这会不会……”
莫德回应道:“不够,我们需要更多更强大的理由,毕竟我们是文明的国度,和这些卑贱的蛮夷不同。”
“叮”的一声,酒杯相碰,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些“文明人”来到这里,不是征服,而是“拯救”。他们选择性地忽视了那些被战火摧毁的家园,只看到那些代表着神洲风骨的读书人中,有部分人对他们的欢迎,便以此为借口,掩盖自己的侵略野心。
风雪渐渐变弱,席卷整个天下的白毛风随着江南的大战落幕而息声偃鼓。朝廷的邸报中,这场持续半个月的风雪,仿若一场无情的灾难,冻死人畜无数。北部的一些小城村落更是一片死寂,不见丝毫生机,宛如被死神遗忘的角落。
进入京城的元湛除了最开始露了一面,便没日没夜地在风雪中疾驰。他身披厚重的棉衣,在狂风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坚定。他要安抚那些冻死的灵魂,让他们得以安息。寒风如刀,刮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他浑然不觉,口中念念有词:“尘归尘,土归土,生灵归渡,奈何桥苦……”
一只披着三重棉衣的“雪地棕熊”在雪地上留下深大半米的脚印,每一步都似在诉说着艰难。当这只“棕熊”来到一处紧闭的城门前时,它缓缓站定,抖落身上的积雪,露出真面目——赫然是一个人。他瞳孔中的异样血色与城门上的黑门倒影相互映衬,诡异而神秘。
“叮铃铃……”被寒冷布满风霜的铜铃开始摇晃,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男人深吸一口气,取出登城叉,用力插在城砖的缝隙中,而后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死城迈进。
铃铛的声音虽不大,却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许多人都听清了。他们纷纷从温暖的角落走出,身着棉衣的、蜷缩在屋内的,都不由自主地朝着铃铛的方向赶去。他们眼神呆滞,脚步机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叮铃……叮铃……”这些‘活人’顺着铃铛的指引,自觉地排队。这场大雪来的太大太急,好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站着的‘活人’正是他们不甘的灵魂。
洁白的土地之下,一队鬼差得得索索地拎着水火棍站立在两侧,寒风呼啸,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这该死的天气,连阴差都不愿意出门,可职责所在,他们不得不坚守岗位。
地府不显,阴阳无序,元湛一个人实在跑不过这么大的北部省份,无奈之下,只能临时抓壮丁。
晃铃之人都是他找到的悍匪巨盗,他们借着雪灾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元湛用秘法将他们炼化,使他们成为半人半尸的阴差傀儡,他们体内残留的气血用来催动魂铃和接引鬼差,让地府的力量得以延伸,将亡灵引渡过桥。
等到鬼差把全城的灵魂引渡完毕,男人也耗尽了所有精力,化作一具站立的干尸。他宽大的棉衣在风中静静吹拂,似是在诉说着他的使命与牺牲。
而在另一座人口至少十数万的府城内,寒风更加肆虐。元湛足下鹿皮靴碾过冻僵的婴孩手掌,那小小的手掌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命运的不公。三清铃在狂风中奋力撕扯出《安魂咒》的残调,声音凄厉而悲凉。当他跃上城中高楼残骸时,棉衣道袍缝隙钻出数百张黄符,纸面朱砂绘制的引魂幡遇风即燃,熊熊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那些被炼成活尸的土匪机械地摇动哭丧棒,棒头铜铃发出的声响,仿佛是对亡魂的呼唤。
“尘归尘——”铃响三遍,整座死城的积雪突然泛起磷光,无数透明人影从冰封的窗棂飘出。最前头的妇鬼怀抱着结晶的婴儿,脐带还连着冻成冰柱的血迹,画面凄惨而悲壮。元湛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向虚空,阴阳裂缝中伸出十丈勾魂索,如同一双巨大的手,将整座城的怨气拖入九幽。
做完这一场法事,元湛狠狠吸了一口凉气,摸了摸发白额头的热汗,声音沙哑地说道:“来世投胎,投个好人家……”他在积雪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大步前行,每一步都似在与命运抗争。乌云密布,天色阴沉,他暗自思量,还是留些法力操纵法事吧。
至于那些活尸匪徒,也被锁链拉入了九幽地府。元湛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还是他们好,能喝到辣椒水!”说罢,他足尖轻点,一跃而出积雪覆盖的深坑,向着另外一座还有些人气的大城进发,继续他未完成的使命。